2020年1月23日是个难忘而有历史意义的日子，天意中的巧合，让我们在这一天举行了一场初中同学聚会。
一
清晨，我早早地到了相约的酒店门前，等待着同学，等待着租好的大巴车，等待着摄影师。小城细雨蒙蒙，冷风携着丝丝凉意，把我逼到酒店门前的柱子边躲着寒意。路上行人脚步匆匆，撑着伞，低着头，走着大步赶着自己的路，风啊、雨啊的，谁都不想停留;马路上车子疾驰而过，轮胎底下飞出的水花落在人行道上，洒出一路的清冷;不远处的超市，飘来阵阵歌声：恭喜呀，恭喜，发呀发大财……一遍又一遍提醒着我们，明天除夕。这样的天气，这样的日子，举行同学聚会，好像有点草率。
我刚打完电话，寻到摄影师，手机又响了：“喂，你联系的摄影师到了没?同学到了几个?”此次聚会的发起人，黄同学打来电话。
“你快到了没啊?摄影师来了，同学还没见到……”我站在柱子边探出头，望了一眼人行道。
“我快到了，这天气怎么搞，大家不会爽约吧……”
“你到了再说啊……”我只希望她快点到，她是发起人，出资人，场面还得她来撑。初中同学聚会我是有顾虑的，多年不相见，想见，又有点怕见!毕竟离别太久，平时没有交集，见了面能说什么，冷了场又该如何避免尴尬!我是被黄同学赶鸭子上架，成了她的同谋，参与了筹备。
雨有点细，有点密，我睁大眼晴望着面前的人行道。左边有声音叫我的名字，转向左边，五六个同学朝着我走过来，我提着冻得有点麻木的双脚迎过去，眼晴快速地掠过每一张面孔，还好，还好都有印象。
“何同学，曹同学，廖同学……你们好!”我回应着他们。
“嗨，同学们好啊……”人行道上男女同学走来了一群，挥着手，带着笑，没把风啊、雨啊当回事。聚会发起人黄同学，也现了身，短发，红衣、黑裤，醒目的很，让我这个近视眼毫不费力地跟上了她。大巴车停在了她身边，她边打着电话，边挥手让同学们上车。我松了口气，大局已有人撑，摄影师已经开始记录。同学们握着手、招呼着、拥抱着、说着、笑着、牵着、拉着、有些是连蹦带跳地吊在了对方的脖子上……这个说，好久不见!那个说，还记得我不?“你一点没变……”“你变胖了……”“你老板样了……”声声问候，亲亲密密的、热热闹闹的，大家都是热情的样子，久别重逢的高兴场面，连空气都被熏暖了，风雨都成了感动的情丝。大巴车车头，几个男同学贴好了红底白字的横幅。“相聚回母校，共忆同窗情”，摄影师边拍边念边喊着“隆重”。红围巾戴上了，都坐下了，这时英语老师来了，大家又是一阵惊呼!车子在一片暖融融中发动了，出发去学校了，车程四十分钟，个个欣然向往!
二十多年了，我以为的顾虑没有出现。说来的都来了，没有爽约，你还认识我，我还认识你，车里暖洋洋的都是叙旧声。车外风雨声，车内欢笑声，我觉得全身都暖和了，安心地靠在了座椅上，心底升起了一股自由的风，特别的轻松!有主持经历的刘同学，拿着话筒带着音响，连了蓝牙，掌控了车里的气氛。“同学们，我们掌声欢迎英语老师，给我们唱首歌……”英语老师是唯一随车的老师，还有几位老师相约在学校、餐厅等。噼噼啪啪的掌声响了一阵，英语老师唱响了英文歌“雪绒花”……歌词已听不懂，但真的飘雪下来也会被车内的热情溶化!“同学们，非常感谢大家邀请我参加聚会，当年我大学刚毕业就成了你们的英语老师，可能没教好你们，你们很调皮，我当时很伤脑筋……谢谢你们，让我又回忆起我的青春……”。英语老师的笑容是开心的，我们的眼里有她青春时的样子，她的眼里有我们少年时的摸样，那段时光里有我们共同的记忆!随后，我们唱起了当年唱过的歌“明天会更好”……每个人都在唱，扯着嗓门深情的样子毫不介意自己跑了调的形象，三十几个人的歌声敲响着时光的大门，当年那群少年唱着歌回来了，不知年少时的岁月可有听见?可惜，时光一去不可回，人生再无少年时!此刻，唯有摄影师记录着我们这番激情的样子!
二
下了车，雨停了，天公为我们作了美，地理老师一脸微笑地站在校门口。我们竖起了第二条横幅：重温同窗梦，再叙同学情!红色的围巾在每个人的身上，随着各自的步伐轻盈地摆动，颜色鲜亮的中国红围巾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!我们让摄影师以校门、校牌为背景拍了一张合影。同学们三人一群、五人一群，倍感珍惜的留着影。进校门给我们来了一段小插曲，本已提前沟通好，校长却说突然来了文件，不能随便进出，有点为难，具体什么原因，没说。我们没管他说的“难”，让他来看横幅，我们不是来打劫的，大张旗鼓的来了，不可能就这么回!校长开了恩，我们进了校内。
“走，看看教室去……”
“我记得这里以前是宿舍……”
“咦，这个角落的树没了……”
“校园变了哦……”每个人都发着感慨。
是啊，校园变了!旧楼拆了，宿舍楼是新楼了，教学楼刷了新墙漆，泥巴操场成了塑胶操场，树多了，绿化美了，连厕所都变得跟城里的学校一样了，学校是整体换了新颜。同学们，一个个踏着激动的步伐，找寻着当年的痕迹。我看到了教学楼旁的那棵广玉兰，当年我把它写在作文里，张老师表扬了我。我若有所思地望着它，有风吹着它的叶，摇着它的枝，有声入了我的耳，恍惚间，我听到了当年的声音……课间操的广播声响了，我们在懒懒散散的排着队，老师严厉的目光下我们不情愿地做起了操。操场很讨厌，晴天蹦哒一下，脚底扬起一层层灰，广播体操做完，一鼻子灰;雨天更是烦的有点恨，广播一声“踏步……走”，鞋子沾了泥，裤边也溅了泥，两手应付着体操，想逃，想骂人，却又无可奈何的只敢在心里骂……回过神来看着眼前，真好，塑胶操场，可又感觉好的只有陌生感!
“去看看教室吧……”同学拍着我的肩。一群人爬上四楼，走到教室门口，隔着窗户玻璃往里张望，眼中的教室已成了杂物间，乡下上学的孩子已不多，都往城里挤，教室空置了。黑板还在，课桌不见了，但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，本想着，大家都找找自己的位置坐一下，可惜坐不回去了!英语老师看着教室，很是感慨，我们毕业几年后，她调离了这里。我们笑着说，当年在这间教室没少欺负您啊……课堂上吵啊、闹啊，学猫叫;藏黑板刷，背后扔纸团;门半掩着，上面架扫把，她一推门，扫把掉在了身上，随后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，“谁啊，谁搞的……”没人答她，有点生气，却还是走上了讲台淡定的上课，事后也不追究。想想，当年的文艺女青年内心够强大，也够包容，今天还赶来参加聚会!当年的少年够损、够坏……往事清晰生动，帧帧画面如影而来……时间有限，一群人回到了操场，开始拍照。
相聚来一次不容易，来了就得为以后留点记忆。经营着一家幼儿园的曹同学，带领我们，飞舞着围巾做了两个游戏，摄影师全程拍摄。我们牵着红围巾在操场跑了起来，闹着、笑着，开心的像一群疯子，红围巾在风里飘，我们在风里追。疯跑着好像在操场看见了年少时的身影：一身青春的校服，一张清纯的脸，稚嫩的眼神望着天空，向往着外面的世界，眼晴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……少年时的美好年华谁不怀念?疯一下，找点回忆也是好的!疯累了，想着也应该照一张人模人样匹配点艺术气息的照片吧，毕竟做个斯文人也是年少时的梦想!“我们是七十二班，就拍个七十二吧……”谁的声音忘了。地理老师，指挥我们站队成“72”，摄影师站在四楼，拍下了一张操场成为背景的照片，后来我提议，做成了纸质相册的封面!
收拾一下情绪，赶着时间上了大巴车。一路上车厢里的气氛有点沉默，或许是累了，或许是还沉浸在回忆中，大家的话都不多。黄同学的提议是对的，她建议大家集体坐大巴车，不开私家车。相聚是为了叙旧，为了曾经的同窗之情，不是为了相互攀比!这一点让所有的同学都觉得很暖心!
三
餐厅是刘同学开的，我们下了车毫无顾忌地奔向了里间。语文老师、数学老师听到声音，满脸堆着笑，伸出双手迎过来……
“同学们好啊……”
“老师好……老师好……”我们蜂拥而至拥到了他们身边，聚成了一个圈，几十双手争先恐后的去握老师的手，阵容热情的像追星，老师一直笑着，那带着笑容的表情好像定了型，凝固了!在我们心中老师第一次这么受欢迎，这“待遇”，相比当年，天差地别!当年在他们严厉的管教下，心里对老师是怨气冲天，背地里给他们取绰号，叫“土匪”、“老光棍”……唉，当年啊，年少无知啊，怎懂老师的心，现在的热情也算是一种释然之后的歉意吧!我们真诚地请各位老师入了席，历史老师、物理老师也到了。音乐声、说笑声，填满了餐厅，大家走着、说着，入了席。筹备人之一的尹同学，来来回回地招呼着大家，摄影师忙着在各个角度摄像、拍照。墙上醒目的挂着第三条横幅“相聚2020.忆少年时.忆青春时.忆同窗时”。主持人刘同学穿梭在酒桌间，让老师、同学先后发言。大家聊着往事，说着因今天的相聚晚上失了眠，期待又有点小激动!相聚不易啊，毕业时的翩翩少年，还带着懵懂，带着成长的困惑，再次相聚时已是一群成熟的中年人，时间的跨度是二十年的人生，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相聚!
欢笑声中，祝福送了，酒杯举了、碰了，大合照拍了;放下碗筷，挥手告别，大家又要赶自己的路了，赶公交、赶火车、赶高铁……每个人的路都在不同的方向，何年何月再聚，已无期!年少时的模样是模糊的，我们让摄影师不美颜、不修图，记录了大家真实的样子!不管将来世事如何转变，我们都能看见，今天彼此最真的样子!
匆匆的聚，匆匆的别，还好有微信作为延续。晚上，大家在群里报着平安，白天忽略的信息，从手机里、从电视新闻中扑面而来，原来校长的“难”是真的!一场疫情正在全国蔓延，等我们看到信息时，武汉已封城，几天后，聚会的小城也封了路。群里，外地回来的同学，在坦白致歉，说自己有可能是密接者。黄同学给我发来信息，慌了!说，若聚会前知晓肯定取消，白天相聚时也不清楚……她是发起人，出资筹备了这次聚会，几十个家庭的安危可不是儿戏!我也慌了，私下里大家应该都慌了!我以为，接下来群里会是埋怨声、责备声……没想到，没有一个人发出怨气声，反而都在群里讲，这次聚会多有意义啊，多深刻啊，与历史联系在了一起……幸运的是，最后我们都平安!
一场相聚，不经意间与历史相撞，确实记忆深刻，意义深刻!天气有预报，但人生里的意外没有预报，时光只走不停，再有相聚，我不会犹豫、不会顾虑!因为，把握生命里的每次相聚，顾好当下，才是实实在在、真真切切的人生!很庆幸，我没有错过2020年1月23日的相聚!